提到荷兰这个国家,大家比较容易联系到风车、郁金香。
尤其是郁金香——与载入历史的1633-1637年的“郁金香热”相比,炒鞋、炒裙子、炒盲盒?都不及为郁金香疯狂的万分之一。
事实上,除了郁金香,荷兰人也炒过风信子。
虽然“炒”的花种不同,实则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风信子,原产地中海沿岸及小亚细亚一带,是会开花的植物中最香的一个品种。 全世界风信子的园艺品种约有2000种以上,主要分为“荷兰种”和“罗马种”两类。前者属正宗品种,绝大多数每株只长1支花葶,体势粗壮,花朵较大。
像郁金香一样,风信子也是在16世纪从奥斯曼帝国传入西方欧洲国家的。
最初,风信子并没有引发花卉爱好者的特别受到关注,它在花商心中的地位是在郁金香和康乃馨之后的。因而,在荷兰也是属于被小范围培育,属于部分小众的爱好。
当然,凡是爱好也会有一些人在研究和琢磨,也会有人尝试培育新品种,并且具在同样爱好,或者喜欢园艺的爱好者们也会在小范围内交流。
然后,运气降临了。
爱好者在培育过程中碰巧长出了一种双头风信子——就是有两个花冠的风信子。
1684年,一个叫沃尔海姆的哈勒姆花农因为生了重病,对自己的花园疏于照料。等到他康复的之后,在打理花园的的过程中,发现其中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双头风信子已经开花了。这样的事情被他的顾客们得知,于是有顾客愿意支付比单头风信子更高的价钱购买这种新奇的双头风信子。
这令这个花农觉得有商机,于是他开始继续尝试培植这种新奇的品种,并且卖了较高的价格。即使价格更高一些,依然还是有顾客愿意尝试,于是他的风信子生意销路越来越广。
但凡有利可图的时候,其他花农和花商也会跟进的,于是,其他种植者也纷纷效仿,开始培植风信子。
直到1720年前后,风信子成了当时最流行的花卉,让郁金香都黯然失色了。
因为当时的球根培植相对来说,已经发展为相当专业的行当了,新品种的双头风信子很快就大量生产并且充斥了市场,总共生产的数目达到了2000株。
这应该是足以满足市场的需求,并且避免真正的狂热发生。
不过,狂热还是发生了——接下来发生的风信子热潮与郁金香狂热不无相似之处。
尽管市场供应充量,但是球根种植者们已经积累了足够的生意经,他们知道如果控制市场上最受追捧的球根的数量,就可以将价格推高,以赚取更多的利润。
在18世纪20年代,球根的价格开始上涨。不过,当时来说,涨幅并不算太夸张。
到1730年,风信子的价格已经达到了相当的高度,让种植者们非常欣喜,一个球根的价格起码在30荷兰盾或40荷兰盾。
最早贩卖风信子沃尔海姆的球根花园依然很有知名度,仍然是球根贸易最繁盛的地方,已经传到他的孙子约里斯来经营。其他的哈勒姆花农和种植者也依靠风信子赚了不少钱。
1733年到1736年间风信子的价格到达了最高峰,一种名叫“大不列颠之王”的双头风信子价格已经高达1000荷兰盾一个球根。
这样的价格,最贵的球根达到了不可能有人买得起的地步,即便是次一等的品种也升值到价格严重超过实际价值,以至于没有哪个真正的花卉爱好者愿意购买。
更为巧合的是,在郁金香流行大约刚好100年之后,风信子价格也在1736年升到了顶峰,也就是沃尔海姆首次培育出双头风信子半个世纪之后。
随后,风信子在1737年陡然下跌。
比如,像“国之将领”这样值钱的双头风信子曾经卖到210荷兰盾,而此时只需要20荷兰盾;曾经卖到141荷兰盾一个球根的“镜子”只需要10荷兰盾。“红色格兰特”从原来的66荷兰盾降到了现在的16荷兰盾,而“所罗门的珠宝”从80荷兰盾降到了仅3荷兰盾。
风信子的流行与郁金香的流行其实是出于同样的原因。
首先是一定程度的相对稀缺性,以及固定的周期性。
球根类植物在花期结束后就应当从土里挖出来,放到通风的架子上晾干储存至秋天,这样第二年才能长得更好。因此,球根的买卖就只能在夏天球根被挖出,球根能够实际交付的这几个月时间里进行。
要养成一个可开花的球根需要5年左右的时间,也就意味着流行的新品种球根的可供应量在相当一段时间内都会非常稀少。而新品种的花色可能是丰富多样的,有无尽的色彩搭配可能,以蓝色和紫罗兰色为主。
其次是销售交易摆脱季节性限制的需求。
对于市场上的“投资者”来说,他们得到球根也好,子球也罢,都不是用来种植的。
虽然也有个别花商会把球根种下,然后销售长出来的子球,但更多的还是只专注于买入卖出赚取差价。因而,传统的种植季和储存季的区别对他们而言毫无意义。
销售子球成了交易摆脱季节性限制的第一步。球根子球往往在成熟前就被从母体上分离,主人们倾向于一结出来就卖掉,而实际上子球要等几年才能发育成熟。这意味着以前集中的短短4个月之内的交易期变为了全年无休。
在“郁金香热”的时代时在,不断壮大的投资队伍不再满足于只是出售他们实际拥有的球根或者子根,而是开始销售还长在土里的花。
换句话来说,从那时起,交易的凭证变成了期票——其实就是一张纸片,上面写着被卖出的郁金香的情况。至于球根挖出的时间和提货时间等则一概没有。为了避免混乱,花田里每个球根边上也会插个牌子,写明郁金香的品种、重量和买家。
这种新体系有它自身的优势,即让郁金香交易在四季都可以交易,这样的交易其实类似于现在我们所称的期货市场。
当然,期货市场对象可以是郁金香或者风信子的球根,也可能是石油、粮食或者其他任何有周期性的物品,以及大宗的物品的交易。投资人要承诺在将来某个确定的时间里支付确定的价款,实际上就是在赌这种货物在将来的价格到底是涨是跌——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现在看着什么产品明明降价了,但是我们还得按更高的价格买的原因之一。
期票的引入不仅让郁金香交易成为全年无休的生意,更让这种交易变成了一种投机买卖。因为球根实物要几个月之后才能真正交付,所以人们买卖甚至再转卖的已不再是球根,而是期票。
也正是这种交易形式的创新,为当年“郁金香热”创造了条件。
“风信子热”时期的一个突出的创新在于,在“期货”的基础上,花商把自己拥有的对一个球根的股权卖给了其他顾人。然后,顾客必须等上一年甚至更久,才能等到母球产出子球,然后他们才能得到属于自己的一个球根——这是一种能够低价买入风信子的办法。
这种购买的办法,我们现在称为“期权交易”。
但是这种形式也存在着巨大的潜在危险。
购买人既无法检查他们购买的球根,也不能看到花开的样子,所以球根质量根本没有任何保障。
更尴尬的是,有时候也无法确定自己购买的球根是否真的属于卖家所有,甚至无法确定货物是否真正存在。
这样的交易其实是一种高度投机的商业形式,但是也有明显的优势。
举例来说:
一个卖家可以因其他什么原因还没有实际占有他所卖之物的时候就将货物卖出,实际上是卖出了货物会在他实际占有时降价的风险。卖家可以要求买家支付一部分押金,一般是10%至15%左右,再约定一个确定的日期支付一个确定的数字,然后就可以据此安排自己的财务了。
对买家来说,只要猜对价格走向,期货交易同样可以带来丰厚的利润。
比如一个顾客出价购买一株四个月后出土的花卉的股份,他当然是笃定在球根出土之前自己可以以更高的价钱卖出。如果他当时买了一半的股份,花了100荷兰盾,而出土之后能以500荷兰盾卖出,那么显然,他挣了钱。
反之,如果一个顾客花了100荷兰盾,而只能以80荷兰盾的价格卖出,那么显然他就损失了。
但是在当时价格持续增长的市场情形下,赔钱的可能是想都没想过的。因而,不管是郁金香,还是风信子,大家都选择了“买入”再“转手”。
事实上,期货市场和期权交易根本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这样的交易是极具风险,甚至可以说是极其危险的。
假设一个只有50荷兰盾资金的投资者认定市场价格会走高,全部花掉手里的现金买下5个单价100荷兰盾的球根(或者子球)。这意味着,他的钱刚好可以支付10%的预付款。
如果到球根出土时,价格翻倍,那么50荷兰盾实际上变成了价值1000荷兰盾的货。以此时的高价卖出后,他不但可以付清欠款,还可以净赚500荷兰盾。因此,如果贸易保持上涨的势头,贫穷的手工业者确实可以靠这样的交易方式赚钱。
但是一旦价格跌落,就是毁灭性的灾难,破产将不可避免。还是上面那个例子,若出土时郁金香价格仅为原来的一半,那么压上自己全部家当的投资者面临的是至少200荷兰盾的损失,对他而言是没有钱支付的。那么,只能是动用家产来抵债,如果没有什么家产更惨,需要借高利贷或者其他非法的方式来结清欠款。
更糟糕的是,如果因为价格跌落这样的“破产者”增加,这不只是交易市场的危机与损失,也将引发更多的社会问题与矛盾。
所以,任何国家对于这种买卖双方都不实际占有货物的这种交易,都是极其关注的。通过更多的法律及其他的规定来约束行为。
这也是风信子交易并没有达到郁金香狂热的高度的原因之一。
除此之外,风信子的培育过程要比郁金香之类的顽强山地野花困难得多,所以也就限制了园艺爱好者们购买的愿望,这就导致对风信子的市场需求相比郁金香狂热时期对郁金香的市场需求水平低得多。
最重要的是,风信子期权交易并不是常态,最多只有一两例购买球根后转卖给第三方的案例。因而,吸引的投机者数量更少。